Winnie's Wonderland

初次接觸村上春樹的第一本書《挪威的森林》，那年我二十歲，是跟大學好友借來的，本想打發無聊的週末時間，沒想到一讀欲罷不能，因此，又接連看了《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》、《國境之南、太陽之西》、《聽風的歌》……，一本本囫圇吞棗的狂讀，二十歲時這麼瘋狂的看村上的書，究竟讀懂了多少，我不知道，但是，就像嗑鴉片般的讓人上癮，每看完一本村上的書，就有一種如釋重負、若有所失的感覺。


「過去我從未寫過相同類型的小說，但這是我無論如何都想寫一次的小說類型，這個類型就是戀愛小說，雖然是老舊的名詞，但我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說法。激烈、寂靜、哀傷，100%的戀愛小說。」—村上春樹


是的，這是村上春樹少有的戀愛小說，關於一個沈靜、內斂少年，同時面臨著生死與情感的人生課題，他用自己的方式，去度過人生中所發生最難熬的一切。2003年新版《挪威的森林》，回歸日文版紅綠雙冊包裝，號稱是村上春樹的半自傳性愛情小說，老實說，多年前讀過的故事情節，早已忘的差不多了，於是，我再次拾起，認真而用力的細讀一遍，讀完後的第一個感覺是，這確實是個沈靜卻又激烈的愛情小說，讀時令人感到無比的沈重。


「你沒精神對嗎？」「我是想打起精神的。」於是，綠對渡邊說：「你只要把人生想成餅乾盒就好了，餅乾盒裡有各種餅乾，有你喜歡的也有你不太喜歡的對嗎？如果你先把喜歡的一一吃掉了，那麼剩下來的就全是不太喜歡的了。我覺得難過的時候每次都這樣想。現在如果把這辛苦的先做完的話，以後就會比較輕鬆。人生就像餅乾盒一樣。」這段小林綠對渡邊說的話，讓我想起「阿甘正傳」裡阿甘的母親曾說：「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，你永遠不知道會吃到什麼口味。」是的，人生究竟是先甘後苦，還是先苦後甘，是很難預測的，如果一直苦不堪言呢？學學綠的樂觀吧，總有一天會苦盡甘來的。


渡邊有著比同齡更加穩重、內斂的性格，又是獨生子，朋友屈指可數的他，在十七歲時最親近的男性友人Kizuki，在毫無徵兆下，選擇自殺結束生命，他第一次體認到「死不是生的對極，而是潛存在我們的生之中」。多重的死亡陰影也沈潛在他和直子之間，直子和Kizuki是從小長大的青梅竹馬，事隔幾年後，巧合機緣，讓渡邊和直子再次相遇，且漸漸相識熟悉，在直子二十歲生日那晚，獻出她的第一次，之後卻消失無蹤。


於是渡邊默默的寫信盼著回音，當他再次見到直子時，「為什麼會發生那種事呢？因為我，其實是真的愛Kizuki」「而且其實並不愛我的，這個意思嗎？」「對不起」直子說「雖然我不想傷害你，但是只有這件事請你要瞭解……」他是喜歡直子的，但是，她已經漸漸離他遠去，再也回不去，回不去了。


「嘿，為什麼你老是喜歡這種人呢？」直子說。「我們全都是有某些地方扭曲，歪斜，不能順利游泳，會一直往下沈的人。我和Kizuki和玲子姐都是，全部都是哦。為什麼你不去喜歡更正常的人呢？」「因為我不這麼認為，我無論如何都不認為你或Kizuki或玲子姐是扭曲的。我認為扭曲的那些人全都健康地走在外面。」有人說天才與瘋子是一線之隔，所謂的正常與不正常，也只是文明社會體制下所謂的認定標準，沒有絕對，而是相對。


村上給男主角的快樂不多，總以書、音樂排遣度過獨自面對的寂寞，「如天降大任於斯人也，必先苦其心志、餓其筋骨、勞其體膚、空乏其身，增益其所不能。」因此，他在得知直子死訊之後，再次受傷，什麼也不想的放逐自己，到處流浪。好在有綠，雖然他無法打開心房對綠說明一切，甚至陷於泥沼之中，無暇顧及綠的感受，但是在最失意難過時，適時的扶他一把，這是支撐他的一股力量。「不能跟你見面之後，我才恍然大悟。正因為有妳在，所以我倒目前為止才能勉強撐過來。如果沒有了妳，實在非常難過而寂寞。」渡邊對綠說。


「死不是生的對極，而是潛存在我們的生之中」，這句話說的很好，這也是人生中最難以處理面對的一環，更何況年僅二十歲的少年，得承受突如其來的巨變，因此，看似平靜的他內心劇烈掙扎著，大量閱讀和音樂讓他得以稍微舒緩宣洩，不管什麼都無法治癒那哀傷，只能走過那哀傷才能脫離哀傷，唯有讓時間沖淡一切。但，村上說「而所學到的這什麼，對於下一個預期不到的哀傷來臨時，仍然也毫不能派上用場。」


「事情即使放著不管也自然會往該流的方向流，不管怎麼費盡心力，人會受傷的時候，就是會受傷。人生就是這麼一回事。……就把心稍微放開一點讓身體隨著人生的波浪流吧。」故事的結尾，渡邊終於再度打電話給綠，我以為這是重生的開始，他體認到人生就是這麼回事啊，失去的再也挽不回，認清真實，珍惜當下所擁有。總覺得村上給予男主角太沈重的負擔，能夠從陰霾中好好的走出來，是件不容易的事，直到最後，才稍稍感到一絲欣喜的曙光，也算是對主角承受無盡苦難後的一點補償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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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多他們所追求的東西，都已失去，
再也不能從這裡前進，也無法回頭，
只能永遠留在陰暗森林的深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