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唯一在身邊的樹作品,是《國境之南、太陽之西》這本小說,發表於村上(43歲)的創作中期年代,早先看過的感覺,不像《冷酷異境、世界末日》的全然幻想,不如《挪威森林》的愛情濃烈,單純以為那是一個平實好看的愛情故事,因此,印象並不深刻,工作後到現在,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再去碰村上的書,轉而閱讀探索不同多元面向的文字。至今,也許是心境改變,當我重新拾起回味,讀到了以前未曾思考過的層面,我對這段看似平庸無奇的故事完全改觀,它不僅僅是講述愛情,還有私慾與親情間的考驗,自我與外在的衝突……

一路讀下來,不經意發現村上的幾本著名小說開頭,主人翁多是一個極端孤獨而傲慢的獨生子,從《挪威森林》、《國境之南、太陽之西》到《海邊的卡夫卡》,獨生子的刻板印象不外乎被父母寵壞的、虛弱的、任性的可怕,這點對以前的我毫不相關,現在有了兒子,難免擔心長成這樣的小孩,但或許我是多慮了。


在二十世紀以前,一般的家庭總是有兩個或三個小孩,甚至更多,因為多子孫多福氣,年代越趨近現在,出生率不升反降。小時候,我對於「獨生子」這字眼簡直討厭極了。每次耳朵聽到這字眼,就重新被喚醒自己是缺少了什麼的。這字眼總是筆直地指著我說:你是不完全的。村上在那個年代作品就以獨生子為主角,反倒是異數,我就在猜搞不好他自己就是獨生子,他在今年前往西班牙出席文學獎時,提到:「我是獨生子。小時候有
3樣東西幫我熬了過來:書、貓和音樂。」哦,果真如此。

在小學生始得知轉學生島本是獨生女,他意識到是同類,那一刻起情意滋生,納金高正唱著〈Pretend〉,Pretend you are happy when you are blue, It isn’t very hard to do.(當你憂傷的時候假裝你很快樂,那並不是很難的事。)South of Border國境之南是愛情的開端,那是始與島本音樂世界中的一首歌曲,只覺得國境之南這字眼裡含著某種不可思議的聲響。每次一聽到那首曲子,就會想,國境之南到底有什麼呢?

村上:「我不想為整個日本社會作畫像,我只是寫我個人知道的事,比如音樂、美食、啤酒,和出現在我身邊的人物。而對我來說,孤獨始終是很重要的。」有弟妹的我小時追求一種莫名的孤獨感,不時幻想要是我一個人會怎樣,夜深人靜聽王傑滄桑歌聲,總會偷偷地流幾滴眼淚,進入村上春樹的孤獨幻想世界,讓我為之著迷。

那段若有似無的情愫,在各自上不同中學後宣告結束,國高中時代的始,藉由不間斷地讀書、聽音樂和游泳,轉移注意力,轉變成一個普通人,至少從外面看起來,似乎已經擺脫了獨生子這個咒縛了。此時,他交了女友泉,所謂「食色性也」,戀情在始的慾望作祟下嘎然而止,直到大學畢業進入職場一段時間,幾乎沒有和人心靈溝通過。機緣下,始和有個闊氣老爸的有紀子結婚,岳父支持下開起鋼琴酒吧,誤打誤撞,家庭事業一帆風順。二十年不見的島本突然出現,在他的平順生命中掀起漣漪,「阿始。」她說「非常遺憾的是,某些事情是不能往後退的。那一旦往前走之後,不管怎麼努力,都會不去了。如果那時候有什麼絲毫差錯的話,就會以錯誤的樣子凝固下來。」

相愛的青梅竹馬兩人因現實所迫不能終老,就在每天每天重複看得太陽從東邊的地平線升起,通過天空中間,往西邊沈下去之間,你體內的某個東西忽然啪一聲斷掉死去了。於是你把鋤頭丟在地上,就那樣什麼也不想地一直朝西邊走去。朝著太陽之西,然後就像著了魔似的好幾天好幾天都不吃不喝地繼續走著,最後就那樣倒在地上死掉了。這就是西伯利亞歇斯底里。島本和始已經回不去最幸福的時光。

獨生子不全然是負面,只是比起有兄弟姊妹的他人,多數時間要承擔起更多的孤獨,有兄弟姊妹的人,太習慣於有人陪伴,長大分飛成獨立個體,最怕一個人寂寞,因此,最羨慕的是他們能夠(被迫)誠實面對自我,不為了遮掩孤單而熱鬧,刻意歡樂後空虛感一湧而上。只要經過社會適度的洗禮調整,也有獨生子依舊可以表現出色、個性活潑、受人歡迎。有些則習慣於頭腦中思考對話,不主動表達自己想法,寧可透過某種媒介發聲,苦的往往是旁邊關心的人,外人看來是沈默寡言、難以親近。

村上春樹的書好看在於不只是文字,充滿想像空間的抽象字句,創造出屬於自己的異想世界,在超現實中為所欲為。村上說:「我有一個深邃而幽暗的祕密基地,在那裡現實與幻想沒有分界。一旦我打開這扇沉重的大門,就可以穿透到另一個世界,看見所有可能。很多人認為我是超現實主義者,但其實我不是,我所寫的往往比真實還要真實。」

每看完一本村上小說,有如經歷一場孤獨又
自我的冒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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